第一章

程宗扬踏着靠在墙的木梯，望着远处的平亭侯府。这处舞都最大的府邸此时被郡兵包围得水泄不通，如狼似虎的兵卒从各处坊门涌府中，无论男一律套上铁链，关囚车。侯府内的眷属、姬妾、仆、婢不下千，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下，一个个骇得面无色，战战兢兢跪在地上，如砧上鱼一般听任摆布。宵禁的大街上行绝迹，但在暗处不知有多少双胆战心惊的眼睛盯着这边。

“不对啊。”程宗扬道：“新来的太守才上任几天？就算他已经把邳家横行不法的劣迹上奏朝廷，可朝廷刚刚才下诏令，把平亭侯逮诏狱！案子都还没开始审，他怎么就抓了？还是从主子到才满门抄斩的阵势？根本没道理啊！”

“小程子，这你就不懂了吧。”朱老道：“当年周大将军下狱论罪之后，汉国就定下规矩，三公九卿、王侯显贵按例不得狱，以免受辱于小！这叫刑不上大夫。”

“汉国高官贵族们的待遇这么好？连狱都不用？”

“那当然。”朱老道：“接到诏书，该服毒的服毒，该上吊就上吊。再体面一点的就伏剑自尽，反正不能狱。”

“停！停！停！你说王侯不能狱，结果是一接到诏书就脆自杀？”程宗扬都胡涂了，“诏书不是让去对质吗？万一是冤枉的呢？”

“冤枉也得死啊！你还没听明白，要紧的是‘下诏’！天子一下诏，意思就是‘你赶紧死吧’！接到诏书还觉得自己冤枉、想对质，还要讨个说法，给自己弄个清白就更该死了。”

程宗扬好不容易才绕过这个弯，“你的意思是，天子一下诏，就是让接诏书的去死？”

“废话！天子若不想杀，根本不会下诏。”

“可他要是不死呢？”

“那就是不给天子面子，不讲规矩。”朱老道：“汉国是很质朴的，一般来说，对于这种坏规矩的败类，朝廷处置方法很简单”朱老右手用力往下一劈，“一个字：族。”

“族灭？”

朱老欣然道：“孺子可教也。”

程宗扬终于明白这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。平亭侯阖门狱其实与邳家究竟了多少横行不法的恶事没有太大关系，要紧的是天子的态度—让平亭侯去死。

“平亭侯怎么得罪天子？”

“看到他的府邸有多大吗？”

朱老答非所问，程宗扬却若有所悟。平亭侯一个侯爵，仅在首阳山就有十几万亩的封地，食邑四千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