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越剧花旦：苏曼青的舞台与命运】（完）

熏黄的牙，然后一脚油门跑了，尾气呛得我咳了两声。他嘴里那个老地方是外滩

附近一家叫夜港的酒吧，他常在那儿喝酒泡，每次都让我去接他，醉得像摊

烂泥还非要我听他吹牛。

剧院里不多，甚至该说有点冷清。大厅的穹顶吊着盏老式水晶灯，灯光昏

黄，像旧时光的影子。空气里混着木椅味和淡淡的胭脂香。我找了个靠后的位置

坐下，手里捏着节目单，目光落在舞台中央。

幕布缓缓拉开，乐队在台侧就位，胡琴声起，细腻悠长，像江面上的涟漪，

一圈圈开。接着是锣鼓点，轻敲几下，节奏渐紧，台上走出一道曼妙的身

影。她穿着一身黛玉的戏服，浅绿绸带紧束着她纤细的腰，勾勒出胸前鼓胀的

廓，袖绣着细碎花瓣，眉眼细腻如画，风致嫣然。

她开了嗓，先是唱一段仙吕调，声音低回婉转，像春雨落在青石板上：焚

稿断痴，泪干心已冷……那嗓音里带着三分哀怨、三分柔媚，更有四分孤寂。

她微微侧身，眼神｀｀｀｀.｀｀流转，似悲似嗔，台下有老戏迷轻声附和，拍手叫好：

这黛玉唱得活了！

接着是她和贾宝玉对唱的一段四工调，她的嗓音清丽中透着脆，字正腔圆，

唱道：你道是金玉良缘天注定，我只叹命薄缘悭叹命苦……甩袖时水袖在空

中划出一道弧，好是干净利落。

演宝玉的小生嗓音略粗，她却收敛声线与他搭腔，配合得天衣无缝。台下掌

声如，我却攥紧了节目单，怔怔地看着她。

最动的是葬花一场，她提着花锄，步步生姿，唱到侬今葬花笑痴，

他年葬侬知是谁时，声音陡然拔高，尾音颤得像断弦的琴，悲而不伤。她低

拭泪，胭脂色的指甲在脸上划过，泪光映着灯光……

戏散场时，她谢幕，微微欠身，脸上还挂着黛玉的哀婉，眼神｀｀｀｀.｀｀却扫过台下，

有意无意地落在我身上。我心一颤，低避开她的目光，莫名有些胆怯。

她叫苏曼青，三十八岁，是云水剧院的当家旦角。她嗓音天生好，最拿手的

是哭戏，能把悲唱得层层递进，低回处如泣如诉，高亢时撕心裂肺。